一个电信诈骗村的诞生
余干警方在打击活动中抓捕的犯罪嫌疑人。(摄影|谢鑫鑫) 4.产业链家族式诈骗 许芳新(化名)在取保候审的单子上签上她的名字。拿笔的手颤抖着,她的左手使劲按在纸上,以让自己颤抖得不那么厉害。 她没有上过学,这是她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签名。三个字,她写了有一分钟。相比于签名,她更习惯按手印。红红的手印按完之后,她就要离开这个待了一个月的看守所。 许芳新被关押的原因是包庇在逃的丈夫段兴华。2013年4月中旬,段兴华在某报致富先锋栏目里刊登借腹生子的广告,以此骗取受害人12万多元。 “他其实是将整个报纸套印,更换了致富先锋栏目里面的广告。”时兴国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这是早期重金求子的一种形式,印刷广告在人群集聚区分发。 2015年11月29日,当警察冲进许芳新家里的时候,她正试图将家里两台旧的电脑往外扔,“电脑在家里放了很久,早就坏了。我看到其他人都在藏电脑,很害怕。”她向《中国新闻周刊》如此解释。在这两台电脑里,办案民警时兴国发现了从事重金求子诈骗的资料。 许芳新知道丈夫在做“秘密”的事情,但是不清楚具体内容。被通缉后,段兴华也曾回过几次家,但待的时间很短,甚至儿子结婚的时候也只是回家里吃了个饭。 许芳新穿着一套黑灰格子的棉睡衣,脚上趿着一双棉拖鞋,看起来很素净。她低着头,小心翼翼。 在看守所里,一想起丈夫,她就满是恨意。“家里就我一个妇女操持,有八十多的婆婆,还有10岁的小孩。”她的手满是褶皱,“这几天在看守所待着,手都变得好了很多。”她揉搓着双手说。即使这样,许芳新还是不忍心举报丈夫,“我不管他,但是也不想害他。” 在余干,很多在逃犯罪嫌疑人的家属,都和许芳新一样,成为了不同程度的“同谋者”。 和许芳新一起关押在看守所的李明房就是其中的一位,她是李树芳的婆婆。在她的家里,也搜到了一系列的作案工具。当天,家里只有她一人。在警察盘问的时候,她依旧不承认儿子在做违法的事情。“我的儿子,在外面打工,做漆匠,每年好的时候能够赚十多二十万。” 2015年12月17日,余干县警方刚刚协助江苏宿迁警方,破获了一起受害人遍及全国31个省份、涉案犯罪嫌疑人500余名的特大通信网络诈骗案。作案人大多出自江埠乡一个汤姓家族,涉案总值高达1200万元。 在这个诈骗集团里,有“老总”负责引君入瓮;有技术部门负责PS全套照片放到空间相册,证明他就是老总;有创作部门根据主题创作“剧本”,包括老总聊到哪种程度时该说什么;有“知名律师”根据受害人经济条件算出诈骗金额;还有业务部门负责将受害人的现金转移。所有角色,一应俱全,都是亲戚朋友扮演的。对于电信诈骗,他们已经非常娴熟。 这也是余干诈骗扩张的主要途径:亲戚带亲戚,朋友带朋友。“在这里,一个家里很多成员都参与到案件中去,但是很多如果拿不到确凿证据,他们就不会承认,就定不了他们的罪。”这让时兴国非常无奈,整整一天,他都带着队友在村里的芦苇荡里寻找被丢弃的作案工具,手上尽是各种划伤。可惜,一无所获。 5.“因为能赚钱,所以不反对” 从县城开车出来向东走,大概半小时,过了一个鱼塘,就到了江埠乡石溪村,石溪村的村口有一棵歪脖子树,很好辨认。 在村子里,随处可以看到“打击电信诈骗”的标语,这些标语已经有了年头,经过日晒雨淋变得模糊。此时,距离11月底的行动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。 石溪村的房子建设可以用“阔气”来形容。村里子大多是四层以上的独栋楼房,每层至少五六间房子。楼房外墙装饰得相当精致,贴满色彩浓郁的瓷砖,有的大气复古,有的别致精细。 “我们村里平均每人只有四分地,人均年收入只有1800元。”石溪村书记叶长寿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。不过他依然回避“诈骗村”的事实,“我们这里诈骗的很少。小部分人搞这个事情。” 这里的片警刘叶对他的态度表示理解。“村干部也挺为难的,一方面要配合我们工作,一方面也不能得罪村民。得罪了,也要考虑子子孙孙要在这里生活。” 警车开进石溪村的小广场时,在周边闲聊的村民的目光一下子投了过来,他们大多是年迈的老人和妇女,涉嫌诈骗的年轻人都已经逃了出去。警车停下的时候,他们慢慢围了过来,有的还跟民警打招呼。在行动过后,公安局在村子里进行大普查,村里16~60周岁的人都签订了不从事诈骗犯罪等违法犯罪活动的承诺书。对于警车隔三差五的到来,他们已经习惯了。 小广场呈长条形,长50米左右。这里有一道黑板墙,是村里贴通告的地方。黑板墙上的广告已经扯干净,只留下浆糊的痕迹。电线杆上的广告有的还在,仔细辨认后,发现是代发短信等业务。 一旁的屋墙上还贴着公安局悬赏的通告,不过,通告已经被村里的人撕去了大半:四排通缉嫌疑人的头像只剩下了不到两排,尤其是脸部位置都已经被抠掉。一旁的文字通告还好好地贴在那里,只是字迹变得有些模糊。 (编辑:应用网_镇江站长网) 【声明】本站内容均来自网络,其相关言论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,不代表本站立场。若无意侵犯到您的权利,请及时与联系站长删除相关内容! |